天真爱丽丝

抱你犹如亲手杀宿敌。

触手

触手


现实向/1w+完结


不要上升真人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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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再往那边点儿,再往那边点儿!”


不能再往那边去了,马嘉祺想。


化妆间里人影嘈乱,到处都是盛着服饰和道具的纸壳箱,黑色记号笔的号码在粗糙的纸壳上浮躁地漂浮着,staff有些心烦地拨拉开动不动就要挤成一团的孩子们,满头大汗地分发着接下来录制节目要穿的舞台服。


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来,藏进有些夸张的亮片衣领里。马嘉祺顺着一排人的尽头看去,李天泽被一个在地上迅速拖行而过的纸壳箱挤到了一号化妆台前,脚步有些趔趄。拖着箱子的工作人员抬起头来飞速扫了一眼刚刚撞到的障碍物主人,认清后有些抱歉地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被挤到角落里的人像只被打断了心事的猫,垂了垂长得过分的睫毛,脸上缓慢浮现出一个标志性的有些生疏的笑容。


还是老样子啊。马嘉祺想。


敖子逸和刘耀文从staff手里接过衣服,两人齐心协力地撕着衣领口被贴上的两张借用封条,忽然,只听“刺啦”一声,大概是两人中的一个用力过猛,成功搞垮掉一套衣服。


忙得四脚朝天的staff见到这副场面简直想哭,抱怨声瞬间炸响,拥挤在一起的小脑袋瞬间又一窝蜂扎到了那件被“无情撕毁”的衣服前,叽叽喳喳个不停。李天泽抬起头,茫茫然朝那边的盛况望了一眼。


只一眼,他就看到了那两只直愣盯着自己的眼睛。


马嘉祺没有挤在人群里,相反此刻正站在人群的外缘,呆呆地往李天泽所在的方向看。


于是李天泽迅速别过头去,反手撑着梳妆台的手汗津津地一滑,肩膀小幅度地窜了一下。


刚刚在地上穿梭而过的箱子掀起一阵扬灰,把本来一动不动的马嘉祺被呛得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那个人又没在看自己了。



2.


“往那边点!天泽,再往那边点!”


李天泽刚往马嘉祺身边走了几步,胳膊还没等搭上那人的肩膀,就被突如其来的点名惊得收住了脚。


摄影师的表情有点不耐烦,看到一脸怔愣的孩子有些拘谨的瞪着那两只怯生生的大眼睛,没再多说什么,只伸出胳膊对他打了个“右移”的手势,示意让他站到右侧宋亚轩的旁边去。


宋亚轩见李天泽走了过来,眉眼弯弯地笑了一下,显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兴致勃勃地拉了一下室友的衣袖表达多日未见的思念。


于是马嘉祺那条刚要抬起来迎接的胳膊,就那么虚晃在空气里划了一道弧线,短暂的愕然过后,蜷曲起来的手指什么也没能捉到。


两个人那天意外隔得很远。


初冬的来临让拍摄的影棚里洒入了一层薄薄的灰,光线混杂着细腻的尘埃肆意飞舞,氤氲在稚嫩的面孔上像黄油相机的粗糙噪点。


随着“咔嚓”声响起,所有人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灿烂。


马嘉祺想,如果故事的分叉仅仅进行到这里,那该有多好。


如果一切都是单行线,如果不存在两辆火车,如果没有李天泽和他被要求“在镜头前保持距离”——


那该有多好。



3.


马嘉祺窝在被子里,手里握着一只发亮的手机。


墙上挂着的昏黄小壁灯散发出来的光暧昧不清的倾泻在他后脑勺处那几缕潮湿发丝上,一直握在手里的发亮体迟迟没有回应,直到屏幕彻底黑掉,马嘉祺才终于撑不住沉重的眼皮,狠狠打了个哈欠。


如果没有那回事的话,李天泽现在就可以回他微信了。


他闭上眼睛有些模糊地想。



4.


事情发生得不算太远。


那是一个照旧排练到夜晚的日子,李天泽因为要和大部队一起排练半个月后即将录制的家族综艺而与久违的队友们汇合。


两个人那天都很高兴,李天泽甚至还在换乘的路上给马嘉祺连发了一整屏的大脸猫表情包,扬言并声称要马嘉祺拉条幅欢迎自己回来。


马嘉祺收到消息的时候正是周末的晚上,他和贺峻霖两个人刚在客厅里费劲吧啦的拉完腿筋和腰筋,额头上的汗还没消下去,看到手机屏幕上弹出的那个绿色对话框时,马嘉祺瞬间扯开了嘴角,实实在在露出了两颗有些傻气的兔牙。


贺峻霖正在用毛巾使劲抹脸,见马嘉祺埋头于手机事业,探头过去看了一眼,继而又斜过眼去“啧啧”了两声摇了摇头,拉长音道:“你俩啥子时候能不这么腻歪——”


马嘉祺听了赶紧抬头,一本正经地纠正了贺峻霖刚才说的话:


“那不叫腻歪,别乱说。”


接着,义正言辞的人却因为屏幕上再次弹出的一个大脸猫踩风火轮暴走的表情包,一不小心又露出了两颗前段时间刚被“修理”过的虎牙。


贺峻霖拿毛巾又抹了把脸,心里想这俩人可真是没救了。



5.


事实上那天李天泽刚刚落地到重庆就被拎去了公司。


说来也好笑,两个人分开两地久别重逢第一面,竟然是由李天泽被cody姐姐火急火燎推搡着往衣帽间走,而彼时马嘉祺正在茶水厅里常常吃饭的那张桌子前一脸错愕的嚼着馒头三百六十度徐徐转头目送着门外迅速经过的李天泽这副不算太正经的画面完成的。


事实是李天泽在一片错愕中也发觉了他刚才竟然路过了马嘉祺这件事。


——于是他迅速别过身子,不顾身边cody姐姐的埋怨,三下两下又噔噔跑回了刚才路过的那扇门前,吊着一半身子,伸出两只手扒着门框就冲里头的人喊了一句:“你吃啥呢?”


马嘉祺看到门口多出来的一个脑袋吓了一跳,菜还没咽下去就条件反射的回答了。


“馒头。”


我的天这是谁回来了?


“……你吃什么吃。”


李天泽在两个不屑的眼刀过后抬了抬下巴,嘴角却恶作剧般弯弯地勾起来。


马嘉祺这才终于从刚才的冲击中缓了过来,看到门口的那颗脑袋,索性放下手中的碗筷,眯了眯眼。


哈,这家伙,还是老样子。


马嘉祺看着李天泽那张此刻和昨晚对方给自己疯狂刷屏的大脸猫表情包有几分神似的傲娇神情,忽然笑了出来,这回是兔牙和虎牙一起露。



6.


如果马嘉祺没记错的话,那天下午李天泽被从茶水间的门框前架走之前还特意抓紧探回脑袋对马嘉祺扔了句“等我一起走”。


可马嘉祺现在却开始越来越怀疑那副场景是否只是他打盹出来的一个梦。


那天马嘉祺一个人坐在茶水间的木椅上看视频看到眼睛酸胀,直到窗外的云朵飞速变幻,天色暗了又暗,他才在揉了揉脖子后有些错愕地发觉他并没有等到那个说要一起走的人。


——李天泽那天出来后并没有找他。


回宿舍后,李天泽果然已经到了。


马嘉祺没有问他为什么没有来找自己,也没有和他像往常那样推推拉拉的挤在一起说话。晚上五个人凑在一起吃饭时,反而是李天泽先打破了僵局——


或许是他觉得什么都没有发生,马嘉祺想。


所以那天的李天泽依旧在餐桌上嘴炮狂怼马嘉祺,一会儿抢他一块肉,一会儿又要伸出小腿踢踢对方的脚。


李天泽只在马嘉祺面前这样,不似镜头前那样沉默寡言,相反的是在他面前呈现出来的面貌始终带着小孩子一样的任性,让人看了才会真的会有“啊这个小孩虽然快一米八了但真的只有十三岁”这样的念头。


所以本来应该憋屈着的马嘉祺在李天泽第三次把鱼丸汤里的西红柿块甩到自己盘子里后,终于泄了脾气。


李天泽调戏着笑起来的样子很戳人,先是在两只晶亮的大眼睛下悄悄鼓起两只卧蚕,接着再不声不响地露出两颗小小的白牙,最后再把浓密又长得过分的睫毛垂下去遮住使坏的小眼神,挑起来的猫咪唇角又像是在嘲笑对方的迟钝。


反正马嘉祺看不够。


他本就善于隐藏脾气,更何况对象是李天泽。


李天泽见餐桌对面的人对着盘子里那块硬邦邦的蔬菜呆呆看了有三秒钟,心里突然一沉,手上故意动作很大、实则小心翼翼地伸出筷子,想要把那块可能惹了马嘉祺生了气的罪魁祸首捞回来。


谁知道手伸了一半儿,马嘉祺就飞快从他的筷子里把那块西红柿抢走夹进了嘴里,腮帮子鼓鼓的笑着说:“好吃。”



7.


那天晚上睡觉之前,李天泽一直都在用眼睛偷瞟马嘉祺。


偶尔飞速一眼,偶尔又因为眼睛太大而难逃被抓包。


李天泽也不躲,就那么和马嘉祺直直对望着,好像要探究什么一样瞪着他那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坦坦荡荡的样子。


面对李天泽这样赤裸裸的“疑问式凝视”,马嘉祺没有回应,更没有显现出一丝慌乱来。


李天泽在看到马嘉祺一脸“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你看我干什么”的表情后,独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个老戏骨,佩服佩服。对自己笑得那么自然,如沐春风的模样简直是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可李天泽也是个老戏骨,戏龄甚至还比马嘉祺多那么两年。


于是他终究还是轻而易举的捕捉到了对面那个人笑起来时,嘴角边挂着的那丝微不可察的疲惫。


马嘉祺不觉得自己在生气,也不认为他今天的一系列举动在李天泽看来有多么反常。


今天的事在马嘉祺看来,其实完全不可以让他生气。李天泽没等他,也许只不过是因为会开得太晚、又被交代了太多事情所以忘记了,怎么算马嘉祺都是可以体谅的。更何况都是男孩子,马嘉祺也绝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他白天之所以心情不好,也许只是因为在那个无聊的茶水间里待了太久憋出了点闷气,说到底是一点也怪罪不到李天泽身上的。


然而就当马嘉祺抱着自己说服了自己、并在心里自动把这件事翻篇的一种粉饰太平心理进行到晚上睡觉之前时,被翻篇对象李天泽竟然来敲了他的房门。


“嘉祺?”


马嘉祺愣了一下。


这回马嘉祺也终于不得不承认是有什么不对劲了。


两个人时,李天泽从来都叫他的全名。


马嘉祺,混着一口京腔,吞掉一个字儿那种。


马嘉祺打开门,有些愕然地看着面前的人。


李天泽此刻以一种拘谨的姿态站在他面前,微微低着头露出一个黑亮的发旋。刚洗过的头发柔顺清香,身上混杂着沐浴露的香气若有似无地飘进马嘉祺的鼻子里,惹得他突然很想打喷嚏。


“怎么了?睡不着吗?”马嘉祺拼命压下了鼻腔里痒痒的酸意,好没让那个喷嚏不合时宜的打出来。


刚洗完头发以后的空气仿佛都蔓延着浴室特有的洗发露香味,腻乎乎的燥热。李天泽没回答,抬手胡乱抓了抓头发,三下两下把马嘉祺拥进了屋。


“我今晚和你一起睡行不?”


马嘉祺眨眨眼。


“行啊。”



8.


夜晚星星很少,天空高而深邃,像极了黑蓝的钢笔墨水。房间头顶的空调扇轰隆隆的响着,混杂着重庆夜晚马路上的汽车的偶尔呼啸,偶尔还能听见几句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神奇的交谈声。


李天泽四仰八叉地伸着腿,占据了四分之三的床。马嘉祺刚洗过头发,刘海还湿漉漉的缓慢往下滴着水,一部分香气钻进李天泽的鼻子里,让他觉得有点鼻子不通气,翻了个身。


马嘉祺拿一条毛巾搓了搓没干的发梢,没搓几下又扔回了床头柜,将一只枕头搭上床头,背靠在上面,手指有一搭无一搭的翻着手里的剧本。


公司最近在筹备一个短剧,惯有的老套路外加三脚猫的技术,不过剧里的角色说起来却是很有意思,在那里李天泽有一个反串的女性角色,而马嘉祺扮演的那个人是一个和李天泽“有旧”的爆炸性质的角色,两个人的设定是一家娱乐公司水火不容的经纪人。


——但其实也不完全是水火不容,至少有一部分他扮演的简亓和李天泽扮演的陶桃是在大学校园里认认真真玛丽苏过的。


回想起来,拍玛丽苏那段时俩人还总笑场。李天泽戴着黑长直假发穿着碎花小裙子糙汉的叉开腿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钢琴架前翻白眼的样子,真是够马嘉祺笑一年。


“你笑什么?”


李天泽把腿支起来,疑惑地皱起眉,拿肘子怼了一下马嘉祺的大腿。


“没什么没什么。”马嘉祺傻笑一半被吓了一跳,看到李天泽瞅自己,赶紧特别不厚道地摇了摇头。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李天泽叉着腿穿碎花小裙子的样子,其实还挺可爱的。


——就是这剧本什么时候能给他发个完整版,下一集的戏份老丁和敖子逸他们全都拿到手了,偏偏到他这儿卡住了。


马嘉祺有点不瘟不火地闹心。一是想要早点拿到剧本预习台词,二是马嘉祺内心有点恶趣味的期待接下来他和李天泽的对手戏是不是又有什么好玩的戏码,可以够他笑满第二年。


李天泽躺在床边,把腿撂下,盯着马嘉祺大拇指边缘的一根倒刺发呆。


“哎,马嘉祺,和你说个事儿。”


马嘉祺还在神游,李天泽用手扑棱了他一下,这回不是没轻没重,而是颇有点犹豫不决的意思。


“你说。”马嘉祺见李天泽表情认真,赶紧把剧本合上放到一边,从床头拿起一杯水抿起来。


李天泽却没回应,撑起半边身子,骨碌着两只大眼睛瞅了一会儿马嘉祺。


马嘉祺喝了一半发现李天泽不说话,以为他刚才又是和往常一样闲着没事干装深沉和自己逗贫,抬手给了眼睛一眨不眨望着自己的人一个脑瓜崩儿:“你倒是说呀,又卡带了?”


李天泽噎了一下,拿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马嘉祺的脸。


接着,他声音不大不小地对马嘉祺说:


“咱俩以后别离那么近了。”



9.


两个人刚认识那会儿,李天泽挺拘谨,混在一堆孩子里也没个动静。虽然大家都不是不好相处的人,可碰见李天泽这种只要见到陌生人就会眼神飘忽、走路同手同脚、自动开启低头戳手机模式的,还真就很难办。


可命运有的时候很奇妙,尽管有太多的一拍即合,可到头来还是不能抗拒“本体吸引”这四个字。


马嘉祺和李天泽真正熟络起来,是在李天泽来重庆的半个月后。


在一个平常的下午,当天的训练强度不是很大,大家没有像往常一样累的七倒八躺呜呼哀哉的找水喝,而是充分发挥了十几岁小伙子们“只要玩不死就往死里玩”的特质,吵吵嚷嚷着要玩过肩摔。


马嘉祺最怕玩游戏,更怕动不动就要把身子扭转个七百二十度的那种男孩之间硬扛硬的游戏。不是他力气小,其实马嘉祺力气还挺大的,只不过是他不太感冒这种男孩之间偏带一些幼稚和英雄色彩的体力格斗,大家凑在一起高兴归高兴,可他总是有些和别人不一样的成熟,这是马嘉祺身上独有的特质。


于是那天他悄悄蹭出了一圈人,像往常休息时那样窝在练习室的压腿杆下玩手机。


要说马嘉祺和李天泽两个人熟络起来,还得感谢一下长江国际十八楼练习室里的那根压腿杆。


因为那天马嘉祺坐下后,刚想把后脖颈靠在那根细细的杆子上,就敏锐地地感受到了颈椎处传来的一下让他不得不忽略的振动感,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把。


马嘉祺错愕地直起腰板,把头拧过去,这才发现压腿杆的另一头下也坐着个人。


李天泽扣着棉布帽衫上的黑色帽子,耳朵里塞着两只白色耳机,刚把身子靠上杆子,见马嘉祺在望他,忙又直起腰板,同时也向杆子那头马嘉祺的方向回望了过去,两只眼睛里带着些茫然的探究。


搞清楚了杆那头的人是谁后,忽然的对视让马嘉祺有点措手不及。于是一向有着超强表情管理能力的马嘉祺,在两秒内,便对其实并没有熟起来的李天泽扯了一个笑脸。


虎牙加兔牙,营养一加一。


可是马嘉祺没有想到,对面那个看起来很淡漠的大眼睛的家伙,在冷着脸错愕了几秒后,竟然也会回给他一个笑脸。


梨涡加笑眼,无害双倍甜。


于是在那个下午,马嘉祺心里有一扇总是矜持的闭得紧紧的小门儿,哗啦一声被推开了。



10.


男孩子之间总是黏糊得很轻易。不需要女孩子那样磨磨唧唧,也不需要你试探一言我回你一句的勾心斗角,更不需要吵吵嚷嚷的迂回战略。反正对于马嘉祺和李天泽两个人来说,熟络起来的过程就是一起待着。


不要小瞧了“一起待着”,那是一项很伟大的社交工程。


在平淡乏味的日子里,马嘉祺和李天泽时常待在一起。一个宿舍就待在一张沙发上玩手机,一个练习室就待在一条压腿杆下闭眼睛打盹儿,一个碰巧一起训练完毕就去一家烧烤店吃夜宵。


那个时候摄像机总是亮着灯的,马嘉祺和李天泽两个人从深夜的练习室里走出来,脸上都挂着放空的疲惫。马嘉祺走在前面,摄像哥哥也困得要命,还是穷追不舍的跟到电梯旁,尽职尽责好似一瓶专业粘人的502胶。


“马嘉祺你头发就这样了?”


“嗯,就这样了。”


马嘉祺头上扎着一个挺废的苹果头,额头的所有碎发都被他为了图个凉快全扎进了一根橡皮筋里。


“包也不拿了?”


“不拿了。”


摄像哥哥就问了两句,马嘉祺也就回了两句,接下来的就只剩十八楼空调制冷的电梯间里轰隆隆的声音,气氛带着点颓靡的尴尬。


于是李天泽在这个时刻从天而降,瞪着两颗黑黢黢的大眼睛挺不正经的比了个剪刀手,毛茸茸的脑袋把马嘉祺那张脸遮了一半。


然后俩人再进电梯时,马嘉祺突然回过身拽住了李天泽的手。


……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李天泽嫌天热,马嘉祺拽着他手腕黏糊,别着脑袋不搭理人,身子挣了两下。


没挣出去。


“我说你这头发丑死。”


于是李天泽反手也结结实实薅住了马嘉祺的手腕,俩人拉大锯扯大锯,趁着摄像哥哥把屁股扭过去调设备的当空儿,吊儿郎当的笑着回了一句。



11.


夜晚很沉闷,没有任何划破空气层的尖锐声响使房间像一个复合型蒸笼。


马嘉祺用手刮了刮鼻梁,抬了下眼皮,有点打蔫地问了一句:


“所以咱俩以后这戏拍不成了?”


“不至于拍不成,就是不搁一起拍呗。”


李天泽把身子吊了个个儿,趴过去掏出手机在滑滑的玻璃屏幕上瞎按了两下。


“不止这点儿吧,下午你为啥不等我?”马嘉祺也不是永远好脾气,着急的时候也是个打直球的愣头青小伙子。


“不是告诉你了吗?懂就拉倒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李天泽听了他这着急的口气也没恼,把手机锁屏“咔哒”一声按开,百分百的亮度映着他屏保上那只白得体发光的布偶猫,照得他的侧脸被晃得像过度曝光的胶片。


气氛又回到了刚才那个无人划破的寂静中,给李天泽一种刚刚他和马嘉祺根本没有说过话的错觉,这种安静让他很讨厌。


.——“哦。”对方果然没有多回。


李天泽垂着眼睛又把屏幕按下去,甩了甩被他压得有点麻的手臂,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


“我走了啊。”李天泽摸了摸鼻子说。


“嗯。”那头还是闷闷地一声。


“哎,马嘉祺。”李天泽突然喊了一声床上低着头的人的名字。


“啊?”被叫了名字的人抬起脸,未干的刘海湿漉漉的搭在两条眉毛上。


马嘉祺在留头发,可能是响应组织号召吧,早年撩拨小姑娘的那套发型在这儿行不通,只好老老实实把锅盖扣上,名曰“混入社会主义浪潮”。


李天泽不用扣,因为他打幼儿园就扣着了,超越一众平头的小男孩们,显得很乖又很叛逆。


“你们上次吃的那个冰激凌……啥时候我也去尝尝。”李天泽把视线挪开,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冰激凌?


哦,冰激凌。


微信里逗贫用的那张冰激凌。


“您不高贵金箔,改我们儿童口味了?”逗猫高手终究还是没忍住嘴欠怼上了一句。


“……你就说去不去吧。”那头果然炸毛,显然不满。


“去去去,快睡。”马嘉祺摆摆手,做出一副送客的架势,临了还是没忍住扯了一下嘴角。


听了这话李天泽赶紧仰头配合地打了个哈欠,嗯嗯啊啊的附和了两声,泪眼朦胧中抓紧瞄了一眼马嘉祺的表情,特别舒心的乐了。



12.


“这是一个什么东西,我感觉我要死了!”


……


我也要死了。


马嘉祺手里攥着话筒,看着那个和自己隔了至少有五个人的间距的家伙,此刻正别别扭扭的拽着眼睛上蒙着的猫咪眼罩,弄不好却还是执着的拽着那两根黑色橡皮筋。


“到谁了,哎到天泽了!!”


穿着红色统一卫衣的孩子们吵吵嚷嚷,于是还在天人交战究竟要不要上去给冷战对象戴眼罩的马嘉祺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他们在录制团综,这个环节叫恐怖箱,但在马嘉祺看来,恐怖箱没什么恐怖的,唯一恐怖的是他身边这群一个比一个高的男子汉们抓住一只塑料玩具后立刻鬼哭狼嚎一蹦三尺高的夸张面部表情。


“真的很崩溃。”小贺捂着脸尖着嗓子说。


“哇,天泽胆子很大啊,都不怕的。”


马嘉祺被挤在了人群外围,听了那三个字以后条件反射的抬了抬眼睛,脚尖也不自觉的垫了一下。


人群一阵骚乱,小伙子们串着走位,把十个人层层叠叠的冲散开又重组起来。


李天泽依旧戴着那个黑色的猫咪眼罩,被闷的发慌了,有点无奈的问了凭盲视察觉到的身边的那位:


“你是谁啊?”


吵吵嚷嚷着,那个人似乎是沉默了一瞬,但接着李天泽就听见耳边清晰传来一个让他觉得几乎有些陌生的清亮声音:


“嘉祺。”



13.


到底怎样才能把落在开水杯上的一只蚊子拍死?


这个问题要是换其他人来回答,大概可以写一本《捕蚊大全》。总而言之,精力旺盛的孩子们有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和无限不服输的力气,总归不会让那只吸血的害虫逃跑。


可在命题外,总有人会不咸不淡的应一句:


既然怕烫,那就不拍了呗。


李天泽会这么说。


操蛋的是,马嘉祺也会。


就好比在cody姐姐说出“你们俩以后别离得那么近”这句话时,他们两个的最终表态都是在一瞬麻木的表情下,无比包容的温柔妥协了。


尽管有点残忍,但成长的过程终归是要教会你怎样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的。


——微博鸡汤上这样说。


马嘉祺“咔嗒”一声又把屏幕按回了黑色,抬起胳膊遮住脸,闭着眼睛半天没动。


直到隔壁那头传来不知是谁的一声破锣嗓子快报——


“下周……下周天泽也不来!哎怎么老不来??”


马嘉祺终于忍不住了,把被子一掀蒙到头顶,狠狠骂了句“操”。



14.


狗血剧终于喧哗结束,每个人的第二人生各有归宿,徒留下一堆难嚼的干草般不值钱的情愫缭绕着,李天泽也终于好像本体复现般插着翅膀飞回了北京,如剧里那个涂着鲜艳口红的女孩子梦归加州,由此戏里戏外两个人便长久的分别。


在这期间马嘉祺过了一次生日,说是热热闹闹的不为过,大家伙给他操办了个不大的生日会,唯独没有李天泽。


是常态吗?这什么狗屁常态。毛病。


都这么骂,公司不为所动。其实马嘉祺也在心里这么骂。


那天零点刚过,马嘉祺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生日快乐马嘉祺![蛋糕][蛋糕][蛋糕]”


马嘉祺明明困得要死,却还是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一样总是昏昏欲睡不得入梦,直到李天泽的这条消息发来,那些错位的零件才仿佛像归位一般安装上去,机器又得以运转起来。


“多晚了你还不睡?”


“敢睡吗,我不得给马老师您争做第一人啊。”那头秒回。


马嘉祺笑起来,接着又想起了什么一样梗了一下。


“蛋糕我给你留着啊。”


李天泽蜷在被窝里,动了动被压麻了的小腿。


“留啥留,我又回不去。”


这一句过去,马嘉祺那头迟迟没有了响应。


李天泽打了个哈欠,眼前顿时一片模糊。他想,马嘉祺大概是睡了,训练的每一天总是很累。


直到李天泽快要在一片朦胧中堕入梦境的前一秒,手机终于震动起来。


马嘉祺:[大脸猫委屈.jpg]


李天泽勾着嘴角盯着屏幕上那个装模作样拿着小手绢擦眼泪的胖猫看了半天。


“睡吧,晚安。[月亮]”


马嘉祺这次回的很快。


“晚安。[亲亲][心]”


李天泽捧着手机看见那两个肉麻的表情包忍不住骂了句“傻子”。


然后关掉手机屏幕,翻过身去,抬起胳膊压住了半张脸。


终究还是没忍住,撇了撇嘴。



15.


冷战的来临往往伴随着多日累积下来的不满,对李天泽是这样,对马嘉祺也是。


不过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在正式开始训练后就少之又少了,至少在李天泽看来,“和马嘉祺在一起”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在某个自习课的下课后,黑板上漂浮着几粒白色的粉笔字,李天泽偷偷瞟一瞟四周或是主人出去上卫生间的空位、或是趴在桌子上补眠的同学,熟稔又快速的划开手机屏保,点开那个绿色的信息框。


那头发来:“重庆冷了,不想穿秋裤。”


时间显示7:48。


又说:“今天中午吃了炸鸡腿,被亚轩抢去一个,我剩了一个。你吃了什么?”


时间显示11:45。


李天泽深呼吸一口气,大拇指不小心按上了锁屏按钮,荧光屏扑腾着黑下去。等李天泽再把屏幕鼓捣开时,18:47几个刷白的大字正在放着光的屏幕上不紧不慢的凹着。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如果可以用每天一两句话的寒暄来比喻的话,生活的鸿沟就仿佛是一个充满了矛盾的多面体,你把它推倒,另一面又原封不动朝上,长此以往,生生不息。


李天泽努了努嘴,把手机“哐啷”一声扔回了左侧没有摞书的空桌洞,像把一枚硬币投入塑料储钱罐。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两个人之间的由来已久的那只触手,像一条射线最原始的那个黑黢黢的圆点,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拉伸、延长,直至迸发成绵延不绝的一道弧。


那天李天泽终究没有回马嘉祺的微信,对方也再没有发过来。



16.


故事没有高潮,两个人的冷战就这样开始了。


李天泽回到重庆那天风很凛冽,一出机场就吹得他脸生疼。


“别在路上玩手机。”助理姐姐推着一个大箱子,李天泽手里也拽着一个,另一只手刚刚把手机壳子的一个外缘提溜出来,就听见对方这样说。


“……得长记性。”助理姐姐在口罩下闷闷地叹了口气。


李天泽的眼睛顿了一下,藏在黑色口罩下的脸让周围熙熙攘攘的人们看不出任何神色。


手机又被塞回了裤兜,就像是将放置于饮水机桶顶部的一只盛满了水的纸杯放回到茶几上那样自然。


而又安全。


李天泽在坐上保姆车的前一刻还在想,或许就算他拿出来也未必会发生什么某某某渴望看到的惊天动地。


那些带着鲁莽与无知的青春期热情、肆意晒在社交软件上的照片、一张又一张截屏、车厘子和翅膀、莫名其妙的梦、还有那人的每张四十五度自拍里都会出现的自己衣服的一角。


那个夏天晃晃悠悠的长镜头,随着一切汹涌的浪潮戛然而止,甚至就连一封信下克制不住的眼泪,在李天泽看来或许也不过是最无力的抵抗。


他认为那没用,甚至就连眼泪的罪魁祸首马嘉祺也那样认为。


尽管两个人都不好过。


外部攻击和尖酸刻薄的距离,两个人之间那方本是坚固的堡垒,正在一点一点以沙漏细沙的速度坍塌掉。


可事实上面对成人法则,他们两个谁都不能改变什么。



17.


那天李天泽回去以后,马嘉祺正窝在练习室的那根练习杆下握着手机发呆。


李天泽走进去,孩子们在短暂的生理迟钝后一窝蜂的迎上去。包括那只黑色的镜头,也晃悠着跟了上去。


马嘉祺也站起来,脚下没动,脸上的神情有些木讷,带着些鲸一样的愚笨温吞。


李天泽哗啦咧开嘴角,接过胸前递过来的饮料,又被推搡着去练习还未熟练的舞蹈动作,眼角所扫的范围急促而过。


后来他发现,那段重逢被剪进了十五分钟的视频里。


宽阔的落地镜里,黑色的镜头晃悠着一扫而过。


马嘉祺像一只静止不动的候鸟,眼睛直直的盯着那片宽阔的反光玻璃镜一角。


……


在那个一角里,李天泽发现了穿着黑色天鹅绒卫衣的自己。



18.


李天泽时常在课堂上将手缩进校服上衣的袖子里,也不全然是因为冷,大概还是觉得那样比较舒适。


同桌已经昏然欲睡,头一下一下的点着,神奇的是从未真的磕上邦硬的书桌过,只不过是头点几下就得趁吸鼻子的当空换个气清醒一会儿,顺带在笔记上划拉上几个鬼符,也不管正在上的是地理课,几笔就戳了两个英文字母上去,接着又吧唧吧唧嘴不耐烦的裹紧衣服窝下了。


深冬来临了,北京回温遥遥无期。


重庆那头也没有回温。


老工程不知什么时候又操办起来了,李天泽趁着语文课下课的十分钟悄悄把肩膀缩一缩,灵敏的抽出手机。


前面两个正在鼓捣着星系玩具的同学两颗亲密无间的脑袋刚好可以遮住他的身子,班主任在前面长篇大论的给课下来问题的同学解着一道古文题,李天泽趁机赶紧按开屏幕。


微信:6条未读消息。


李天泽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满意的拉开嘴角,指尖轻点上那个框条。


马嘉祺吸着鼻子,窝在重庆的空调房里对着手机兴致勃勃的飞舞着手指。隔宋亚轩又在和贺峻霖开战,偶尔把战壕开到马嘉祺这里,他也不甚在意。


眼睛和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块小小的屏幕上。


“天泽,郑州下雪了,很薄一层,我就照了一张照片,有点可惜。”


“这两天有点感冒,贺儿非逼着我喝感冒冲剂,太苦了想骂人。”


“最近声乐课好难啊,我好像是嗓子比较细吧,费劲。你在上课吧,好好听课。”


“喂……真的在上课啊。QAQ”


“重庆终于出太阳啦,有点想你啊怎么回事。”


李天泽又动了动手指,发现已经到底了。


他眯起眼睛,像一只餍足的猫。


“良药苦口”


没有标点的四个字甩过去时,北京的灰闷天空像被人用刀割开了一条口子,有哗啦啦的阳光顽强的渗透进来。


不一会儿,手机显示“您的好友马嘉祺刚刚更新了一条微博”。


一张坐在椅子上挤眉弄眼的自拍,配文是:


猜猜我是什么颜色的?


李天泽把手机扔回了桌箱,随手怼了一肘子还在昏迷的同桌起来看天。


同桌梦中惊醒,红着两只金鱼眼有些不满的瞪了一眼李天泽,手忙脚乱的把眼镜戴上,也眯起眼睛向那片被窗户圈起来的四方天空望去。


李天泽把胳膊抻到脖子后,望着天上那片绚烂打了个哈欠,看着看着,扯起嘴角,两片睫毛像黑色的羽毛扇动起来。


马嘉祺在收到那四个字后还在孜孜不倦的盯着手机屏幕,直到被大战完毕的两个室友叫去吃饭的前一秒视线还在粘着,贺峻霖直用方言念叨他眼睛掉手机里了。


忽然,手机叮铃一声。


马嘉祺跳起来,赶紧按开屏幕:


“是玫瑰色的。”


“图片.jpg”


是一张天空的照片。


紧接着一个牛逼哄哄呲着牙的大脸猫表情包。


马嘉祺忍不住笑了,这回成功换来宋亚轩和贺峻霖两个人的白眼。



19.


再相见时,一些藏在心尖的冰雪已被捂得差不多了。


李天泽清楚记得依旧是一个午后,当他踏进练习室时,所有的场景仿佛都没变。


拥挤上来的朋友,一面宽大的落地镜,黑色的摄像机,还有那个依旧伫立在原地的马嘉祺。


只不过这次那个伫立着的人没再傻兮兮的冲着镜子使劲。


而是转过了身子去,正对着李天泽方向,眼睛也直直的朝向他。


“天泽!”马嘉祺忽然张口喊。


隔着五米的距离和拥挤的人影,黑色的摄像机顿了一顿。


李天泽没有抬头,在短暂的几秒后,他笑了一下,踮起脚尖高声回了一句:


“哎!”


阳光斜斜的打进来,马嘉祺一下子露出两颗兔牙。


还有那两颗虎牙。



20.


冬天结束了。



                                                                                                                 THE END

         

           





这篇文在我的草稿箱里待了足足两个月,刚开始我不知道为什么而写,只是觉得有情绪急待宣泄,好像不写不行一样。直到从一千字累积到三千,再到五千、八千,我也不甚清楚自己的想法到底怎样,大概这只是我想给自己做的一个彩虹梦境。

可当我即将完结它时,我忽而觉得一切又都有了意义。

我的的确确是在想念着那个夏天,想念着那两个亲密无间的小朋友。

在这里,我用了“玫瑰色”这个词。

来源于张悬的一首歌,《玫瑰色的你》。

这首歌陪伴我渡过了很多难捱的时刻,包括一些逼不得已向生活妥协的瞬间。

“不肯改的你,玫瑰色的你。”

这句词让我想起两个小朋友。

希望你们不用再妥协,不论是在现在,还是遥不可及的未来。

要永远“不肯改”,要永远做温柔又坚定的玫瑰色的人。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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