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爱丽丝

抱你犹如亲手杀宿敌。

围困俱乐部20.

“别哭了,我爱你。”


BGM:《Down By The Water》



20.


马嘉祺死死盯着周国生那张脸,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直到李天泽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呜咽。


黑漆漆的枪口直指着笼子里昏迷不醒的女人,李天泽虚弱地拼命摇着头,眼眶里盈起晶晶点点的眼泪,努力撑着身侧的栏杆站起来。


“不要,求你了!”李天泽沙哑的声音里溢满了恐惧。


“哈哈哈!怎么样,嘉祺?你的小情人好像很希望和你比这一局啊,你要拒绝吗?”


周国生看到马嘉祺握紧的拳头和紧闭的双眼,刺耳地笑起来。


马嘉祺紧抿起唇,陷入了一个难以逃脱的僵局里。


如果真的答应了那只吸血的老狐狸,那么按照那个混蛋规则,被剁掉胳膊的毫无疑问是刚刚苏醒、此刻身体还很虚弱的李天泽。


夜色灰暗,天台上方的天空像一张破旧又逼仄的赭石色画布。马嘉祺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底压抑着猩红,将目光投送到远处的一排箭靶上。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好,比。”男人突然开口,将手中的枪扔到地上,干净利落地答应了。


话音刚落,他就迈开步子向铁桌走去。


——他想输。他要先行一步,输给李天泽,好让李天泽能活着出去。


可是晚了。马嘉祺还没走到铁桌前,李天泽似乎就已看透了男人的心思,在看到马嘉祺眼睛里飞速闪过的那一丝令他恐惧的坚定后,他蓦地瞪大了眼睛。


接着,体力不支的男孩率先发了力,先马嘉祺一步、踉踉跄跄地跑到了铁桌前、一把抄起沉重的弓箭,毫无章法的将架在弦上的箭射了出去。


带着白色箭标的羽毛箭飞速旋转着,像一匹不知轻重的脱了缰的野马。


金属箭头刺入木质箭靶时,发出了沉重又短促的一声响。


马嘉祺的手微微颤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果不其然,脱环。


马嘉祺在看到李天泽奋力奔跑起来的那一刻,就明白他的计划失败了,他甚至来不及阻止——


因为李天泽根本就没想让他自己活下去。


这一箭似乎用光了李天泽所有的力气。他的嘴唇发白,额头上滚落下豆大的汗珠,差点倒在扶住他的马嘉祺的怀里。


“你知道吧,我就是比较倔。”


李天泽的手死死拽住男人宽阔的手掌,虚弱地笑了笑,眼角通红。


“我当然知道,你……”马嘉祺抬手捋着男孩额头上被汗濡湿的发丝,声音忽然发起颤。


他紧紧地把脱力的男孩扣在怀里,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那张落拓的面容此刻扯不出任何一个轻松的表情来回应眼前的爱人。


“带我妈出去,照顾好她……好吗?”李天泽低低在马嘉祺耳边说。


话音刚落,李天泽就因体力不支费力地咳嗽起来。他的手扶上一旁的铁桌,纤细的手指却触碰到了桌上摆着的一把冰凉的三棱剑,李天泽心猛地一沉。


“你们小两口谈情谈够了?”


周国生邪笑着抱起手臂,用怜悯又得意的眼神打量着马嘉祺和李天泽。


“谈够了就快动手,游戏里可是不允许拖延时间的。”周国生唰地收起嘴角的弧度,冷冰冰地哼了一声。


该来的总会来。李天泽拼命止住咳嗽,蜷缩起手指,握住了那把剑。


“嘉祺,你来,好吗?”他扯起嘴角,对此刻面前眼眶通红的男人轻声请求。


“你知道的……”李天泽拼命抑制下鼻腔里的酸意,眼泪却像决堤的洪水般涌了上来,逼得他眼睛生疼。


“你知道的,我怕疼。”


“天泽,对不起……对不起……”


马嘉祺的心此刻像在被一双巨大的手撕扯,鲜血淋漓的痛着。他把李天泽的瘦弱的肩膀狠狠揽进怀里,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却不得法保护的小兽,眼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和痛苦。


马嘉祺将额头猛地抵上了李天泽瘦削的肩胛,再也无法克制的眼泪在男孩肩膀单薄的布衣料上迅速蔓延开来。


李天泽将手中的剑把缓慢握进了马嘉祺颤抖的手里,将额头抵在此刻脆弱的男人的额头上,轻声说:


“不碍事的,我不后悔。”


李天泽虚无缥缈的声音像无数尖锐的针刺在他的心上。马嘉祺痛恨自己的无力,痛恨他刚刚没有先拿起那把弓,痛恨他自己此刻要亲手伤害他最爱的人。


……


冷风再次掀起,当马嘉祺终于抬手握住那把三棱剑时,李天泽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闭眼细细感受着迎面扑来的风。在眼前一片灰暗的景象里,他感知到对面的人举起了那把剑。


男孩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说的都是真的。他不后悔,从不后悔遇见马嘉祺。


人生是一场大型博弈,从一开始李天泽就不知道究竟他什么时候会输。而从前的他只为自己畏手畏脚,冰冷麻木,像一具行尸走肉般过活,从未经受过爱情的冷暖,更从未尝过畅快淋漓的头破血流。


可此时此刻,他可以为自己爱的人失去些什么,哪怕是一条手臂。


这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


可接下来的几秒里,李天泽却没有等到那把插进他筋骨里的剑。


在一声短促的钝响后,李天泽的手上缓慢传来一阵温热的湿意。李天泽心头一沉,呼吸几乎停滞,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马嘉祺此刻正痛苦的俯着身子,整个上身都剧烈痉挛着。而那把本应刺向他的锋利的剑,此刻却被反了过去,尖锐的利刃直直捅进了男人原来左肩膀的旧刀疤处。


殷红蔓延着的鲜血迅速将男人黑色的外套淹透,马嘉祺面色发白,在巨大的痛感中抬起头,对李天泽短促而艰难的笑了一下,声音沙哑晦涩:


“我不怕疼……所以我来。”


李天泽瞪大眼睛,猛地捂住了嘴巴,不可抑制地掉下眼泪来。


马嘉祺这一剑捅得很深,几乎要把大半的刀刃都捅进了骨肉里。他的左肩本就有伤,一剑下去,这条胳膊必废无疑,甚至连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未知数。


“嘉祺,马嘉祺!”李天泽被吓懵了,只顾喊着男人的名字,两只手慌乱地想要覆盖住男人肩头汩汩流着血的伤口,却不得法的手足无措,连呼吸都变成了压抑的抽泣声。


此情此景也让周国生等一众人震惊了。周国生没想到马嘉祺居然真的能为了一个男孩亲手将剑插进自己的肩膀,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种程度可以了吧。放人……”


血越流越多,马嘉祺的声音都压低了好几度,英俊的眉眼痛苦的拧在一起,却还是死死的盯着周国生。


周国生看到马嘉祺流着血的虚弱的样子,仰头怪笑了几声,一股胜利的统治感从心底油然而生。他命人将李天泽制服住,自己走到马嘉祺身边,绕着他走了一圈,心情很好地勾起嘴角,低下头去,附在马嘉祺耳边轻轻说:


“这种程度,我看还不行。”


说完,周国生一手握上插在马嘉祺肩膀上剑的剑把,又猛地用力向里捅了几分。


血肉撕裂的声音再度响起,暗红色的血滴滴答答顺着男人的肩膀落在地上,像极了浓稠的油漆。


“呃……”马嘉祺顿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剧烈的痛感让他不得不蜷缩起身子,张开嘴大口大口喘气。


“嘉祺!!”


李天泽被人捉住肩膀,在看到这一幕后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他转过头去发疯似的咬住抓着他的人的手,力道大到几乎要将人的血肉撕咬下来,惹得他身旁的那个保镖狰狞地痛骂了一声,蓦地松开了李天泽。


李天泽的眼睛被怒火烧得殷红,他连滚带爬的将马嘉祺刚刚扔掉的那把枪捡起,胡乱拉开了枪栓,对准马嘉祺身旁的男人就是一枪——


滚烫的子弹飞速嵌入周国生的左膝,痛苦呻吟着的男人整个膝盖骨直接被射穿。


马嘉祺猛然抬头,和远处一边发抖一边流着泪的男孩对视。


接着,李天泽将视线移开,又端起枪毫不迟疑地发射了一颗子弹。这次他学会了瞄准,那颗子弹直直射进了周国生的左肩胛骨,和马嘉祺肩膀上插着刀的伤疤位置一模一样。


马嘉祺艰难地站起来,对李天泽急促地喊了一声“停下”——


因为他看到李天泽咬着发白的嘴唇哆嗦着,将手中快要握不住的枪,对准了身边哀嚎着的男人的脑袋。


“李天泽,停下,停下!”马嘉祺吼着, 他无论如何不能让李天泽开这一枪,否则李天泽后半辈子的人生都会在杀了人的恐惧和麻木不安中度过,那种暗无天日的滋味他一个人受就够了,他绝对不能让李天泽也来承受这份灰暗。


可是李天泽仿佛没有听到马嘉祺的声音。


他咬着牙,微微眯起通红的眼珠。


随着“砰”地一声,一朵隐秘的血色花在周国生的眉心迅速绽放开,本还在挣扎着的男人浑身一震,接着身体便缓缓瘫软了下去,圆睁着的双眼也渐渐变得像一条死去的金鱼,呆滞涣散。


——周国生死了。


马嘉祺在察觉到这个事实后,神色一凛,迅速警觉地望向四周聚拢而来的人。


果不其然,周国生死后,所有周国生原来的部下全部骚乱起来,平日里对周国生最忠心的一个保镖早已动了怒,喘着粗气掏出枪就要毙了李天泽。


说时迟那时快,马嘉祺找准时机飞速扑上男人的后背,用一条腿绊住了对方的小腿,强忍着肩膀处火烧火燎的钝痛,一把掠下人手中枪口指着李天泽的手枪,迅速反手怼上人的肚子、几乎是没有思考的按动了扳机。


“天泽,跑!”身前的人轰然倒下,马嘉祺对还在呆滞着的李天泽大吼。


手枪子弹发射时后座的震动此刻还残留在手边,李天泽终于反应过来,嘴唇哆嗦着,浑身上下都像在抖筛子一样打着颤。


他听到马嘉祺的指示后慌乱的回过身去,发现囚禁着他母亲的笼子此刻已被人用钥匙打开,敖子逸正焦急的向他挥手,示意他进去。


在刚刚那段时间里,敖子逸解决掉了李森,又孤身一人在那个地下密室里探索了很久,直到他终于找到了那些一箱箱被周国生藏起来的军火,和一个可以运送重货物的地下升降台便携指示器。


敖子逸将军火搬上升降台,听到天台处传来的枪声后心中一凛,二话不说便按下了升降台的上升开关。


李天泽被敖子逸粗暴的塞进笼子,赶紧回头去寻马嘉祺,可现在马嘉祺已经身陷围困中不能脱身——


十几个强壮的保镖将他团团围住,而男人手中有的唯一抵御工具也只不过是一把手枪。马嘉祺正费力地与十几个人费力的周旋着,偏头过去对敖子逸大吼了一声:


“带他走!快!!”


李天泽听后瞬间慌了神,他回过头,拼命摇动着眼前已经被锁上了的笼子的铁锁头,一边哭一边喊马嘉祺的名字。


可马嘉祺却像根本听不到男孩的哭喊,怎样都不肯回头。


马嘉祺撑着沉重的身体,肩膀上的剑被他狠命一拔,直接扔到了地上。


鲜血喷涌而出,马嘉祺敛起眉眼,浸着沉沉的夜色,他像一匹孤注一掷的狼。


升降台的开关已经被敖子逸开启,李天泽拼命捶打着笼子,几乎要将嗓子哭哑。


“马嘉祺!马嘉祺你回来!马嘉祺……”


来不及了,通道开启,一旁的敖子逸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马嘉祺被遗留在了天台上,成了破釜沉舟的最后一个战士。无数颗子弹在耳边穿过,马嘉祺一遍又一遍的扣动扳机,直到那把手枪里所有的子弹都被他用光——


呼啸着的风掀起他的衣角,像暗夜悲鸣着壮大的协奏曲。


李天泽绝望的瘫倒在笼子里的铁板上,嘴里失神的一遍又一遍念叨着男人的名字。


马嘉祺。


马嘉祺。


马嘉祺……


……


升降台在天台口的水平线上渐渐消失时,李天泽蜷缩在笼子里抬起脸,在一片泪眼朦胧中看到了一丝昏黄的光亮。


——马嘉祺举着一只打火机,张开手臂,如一只孤鹰站在升降口处,对在黑暗中沉降的李天泽露出了一个落拓的笑容。


男人缓缓翕动嘴唇——


他说,不要哭。


李天泽在狭窄的笼子里猛地站起,头顶撞到了锐利的铁丝尖,渗出暗红色的血。


可他等不了了、他将手伸出笼子的缝隙,挥舞着拼命想要够住男人的手——


随着轰然一声巨响,李天泽愣住了。


他看到马嘉祺将手中的打火机扔到了身后。


马嘉祺的身后,数十箱军火轰隆隆地爆炸开来,人群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伴随着巨响的火光和漫天飞舞的碎屑,李天泽摇着头,拼命地、绝望地痛哭起来。


因为他看到,在火舌侵袭上马嘉祺后背的前一秒、他的爱人蹲下了身,伸出手将沉降出口的门慢慢合上了。


伴随着天台上光亮的一点一点消失,在一片如同失真般的狰狞火焰中,李天泽看到马嘉祺漆黑如墨的眼底擒泪,缓慢而又坚定地开口。


他说:


“天泽,我爱你。”


……


李天泽流着泪拼命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一个音节,他眼底闪烁着的光亮正随着沉降口的缓慢闭合而逐渐消逝。


直到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不见,李天泽流光溢彩的的眼底已变得麻木失神。他的心仿佛也浸泡进了无边黑暗中,肆意翻搅沉降着,如在海里迷了路的航船,茫茫然触不到尽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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